第06章 血的代价
“你，你……你是来真的？”
六道自然知道她是在戏谑自己，无奈却无力报复回去，只得恨恨地干瞪眼。
“是啊，据说后街的钱婆婆好心替他说了几门亲事，人家姑娘都不乐意，就因为他是个残废……”有人低声说道。
“我的天，这手艺简直神了，这么小的东西竟能做得这么巧！你们看，船舱里面还有桌有椅！”有人忍不住赞叹。
十一醒来时，已是中午。她是被楼下的嘈杂声吵醒的，走到奚绝尘的房间拍了几下门，却无人回应。她忽地有些担心，便使力推开门闯了进去。
青年断然点头。
她这声轻轻的赞叹，却让那还沉浸在惊喜中的青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“果然是把好剑，一定够快。”
“姑娘想要么？这件东西定价是有点高，但我的确费了不少时间，是值得这价格的。”青年见她看得入神，笑着说道。
还好，奚绝尘动也不动睡得正沉。但即使是在睡梦中，他也显得很疲惫。想来朔月那一晚，他受的折磨不轻。而六道缩在他怀里，也是呼呼大睡，怀中仍是抱着他的紫玉塔。看上去，那件法宝是他怎样也不愿放弃的唯一的宝贝。
“我进来时，的确见到有个人逃了出去。至于他身上是否带了一把剑，我倒是并未注意……”
其实，她一眼就已看出，那剑架上放着的并不是“绝霄”的剑鞘。
这时候，连正在吃饭的客人都被吸引，纷纷过来围观。人们都猜不透这紫衣的少女到底有何目的，但谁都想知道，这残疾的青年到底会如何应对。
“你若不愿付出代价，我便不会帮你医治。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，我要收的代价，是你的右手拇指。”十一将那条小船在他面前晃了晃，“若你答应了，它将成为你最后的杰作。”
对上十一那写满怀疑的冷飕飕的眼神，六道身子一个哆嗦，赶紧解释道：“你怎地如此多疑，本座并未骗你们，此处的确是封了一把仙剑，这剑鞘就是证明，若是没有剑，要鞘做什么？糟了——仙剑一定是被那个人盗走了！”
“莫忘了，你曾许诺。”
“那就把这个吃了吧。”
“你若不愿，我自然不会勉强。”
那青年神色满是疑惑，却仍是点头：“其实看一看也无妨，只是我的腿十几年前便无法动弹了……”
她眸子里的沉静和冰冷，让他读出了肯定的答案。
“的确，失去了右手拇指，我将从此失去竹编这门手艺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“什么代价？”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。
听她的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，青年的脸色刷的白了。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，眉头紧皱，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……
“唔，本座突然记起来一件事……前阵子有个人闯进孤剑樨，当时没来得及处置，便将他暂时关到了这秘穴中，如今他却不见了——一定是他盗走了仙剑！可是，不对啊……本座用仙术在仙剑上加了封印，凡人不可能破得开……”
“咦，剑呢？！”六道瞪大了眼睛，惊得半晌没出声。
她不自觉地露出个笑容，轻轻地关上房门下楼去。
十一静静地等待他脸上的潮红渐渐消退，粲然一笑：“现在站起来试一试。”
那青年望着寒光闪烁的剑锋，右手止不住地哆嗦起来。在他眼前，少女俏丽的脸庞似乎突然变得邪异可怖。她，她……到底是要救人还是害人？！
紫衣少女手中这一道凛冽的剑光，竟让这喧嚣之地一时间安静下来。所有人都不再言语，将紧张的目光投向那许下承诺的青年。
在众人的惊呼声中，瘫痪了十几年的青年果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
望着这小小的六道咬牙切齿的样子，十一突然有一种想在他那粉嘟嘟的小脸上捏两把的冲动。
十一忍不住走近，这才看清那竹篮中放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用竹条编的小饰物。有蜻蜓，老鼠，公鸡等小动物，全都栩栩如生，精巧可爱。还有一些是桌椅屏风等家具，由于尺寸缩小，使得这些日常之物显得十分有趣，买了作为桌上的饰物，也是别具一格。
这把看上去便非同凡响的剑的主人，装扮却十分低调。那人头戴斗笠遮住了面庞，穿一身黑色劲装，乍一看英气十足。她作一身男装打扮，却被十一一眼识破，因为尽管她束了胸，但那柔韧又优美的身体曲线，身为女子的十一自然能够分辨得出。
宝剑铿然出鞘，少女水葱般的手指堪堪握住那粗糙的剑柄，却是握得十分坚定。望着她执剑走向那青年，众人又是一片惊呼。
“此言既出，便再无反悔的余地。我再问一遍，你可当真愿意交换？”十一定定地望着他的脸，神色肃然。
“是啊，剑——呢——？”十一故意拖长了声音，“用这借口引我们进这秘洞来，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？”
于是十一扶着奚绝尘，奚绝尘怀里抱着六道，而六道怀里抱着紫玉玲珑塔，一同回了彭昌城。
“先前许下的承诺，在下必不会反悔！”他闭目大声说道。
“的确，这东西是值得这价格的。”她微微一笑，“不过，恕我冒昧，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腿？”
小小的六道冷哼一声：“本座还有得选择么？”
周围人见十一毫无顾忌地掀开他的衣摆察看他的双腿，都觉得好奇，围成一圈看热闹。
“你的腿不能站立，并非骨头无力支撑，而是筋脉阻滞，所以动弹不得。只要疏通筋脉，便可以站起来了。”十一笃定地说道。
“这位客人，我想借你的宝剑一用，不知是否可以？”她柔声问道。
他是在卖东西，而且他的生意似乎还不错。有不少客人掏钱购买，口中还在不住地赞叹。
只见她环视四周，眼光移到了一位客人的桌上，那里放着的是一把长剑。光看剑鞘便知道这是一把宝剑，这鞘以赤铜打造，制作精美，上镂金色龙纹，剑穗上缀着的是很名贵的青玉。
六道纠结着小小的两道眉毛，似乎是在苦苦思索。
那青年听到这话，眼中立刻亮起光芒：“莫非我这腿……姑娘你懂得医治？”
……
十一默默地望着这一大一小好一会儿，忽然觉得这景象意外地和谐。
只见他用力地咬住下唇，脸色纸一般苍白，却仍是缓缓地伸出了右手。
听到她如此说，周围的人立刻议论纷纷。
“就是那小子！真是可恶，原来他闯入孤剑樨，竟是为了那把仙剑。早知如此，本座就该顺手灭了他！”
“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，不会是个只想找茬的吧……”有人怀疑。
“既是替人医病，为何不要钱财，却要伤人？”有人大声道。
那青年听她突然如此说，神色一愣，不解地问道：“姑娘为何想看在下的腿？”
她并未像别人一般围过来看热闹，而是一直在端端正正地坐着，默默地喝茶。此刻突然听到十一发问，她微愣一刻，继而只是轻轻地点一点头。
第二日，客栈中。
奚绝尘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如此说，也禁不住微微勾起唇角。
而吸引了客人们最多目光的，是一艘竹船。那船不过巴掌大小，却和真实楼船的构造一模一样，竟连几扇小窗户都是可以像实物一般开合的。能将尺寸如此小的东西做得如此精巧，此人的手艺实在是巧夺天工。
“若我要你用一根手指来换，你可愿意？”
听他如此说，十一立刻想起了那个衣着光鲜的道士。如此一来，她心中反倒释然了。因为她知道景元的仙剑十分认主，就连她也无法将其从鞘中拔出。若那剑能被一个凡人拔出盗走，又怎会是仙剑“绝霄”？
那是个面容清秀的青年，身形清瘦，穿的衣衫看上去有些陈旧凌乱。他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旁，可桌上放着的却不是饭菜酒水，而是一个竹篮。进进出出的客人都会好奇地拿起他竹篮里的东西看一看，而后挑挑拣拣。
十一微微一笑，手起，剑落。
“既然丢了，那就没办法了。仙君大人，如今我们要回彭昌城，你是否愿意同往？”十一笑道。
十一方才已经听他说过价格，也不还价，慷慨地掏钱。
“我，我真的好了！真的好了！”他兴奋得忘乎所以，若不是双脚刚刚恢复，还没有什么力气，他简直是要跳将起来。
“仙君大人，仙家气度该是宁定祥和，杀气有损仙基，以后还得收敛点才是。”
“被盗了？”奚绝尘疑惑，“那群蜘蛛妖难缠得很，这秘洞又是十分隐秘，又有谁能有本事从这里盗走东西？”
楼下便是客栈的大堂，这个时辰正是宾客满座，热闹非凡。而坐在门口的一个人，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“抱歉，现在，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。”她用冷冽的目光盯着那青年，神色中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决然。
可十一接下来的举动却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。
“这孩子手艺是好，可惜命苦啊！无亲无故，下半身又动不了，都没个人照顾他……唉～”一名老者摇头叹道。
十一展开手掌，只见一颗水滴一般晶莹剔透的宝珠躺在她的掌心，反射出奇异的赤色光芒。残疾的青年接过，毫不犹豫地一口吞入。立刻，他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潮，脸上满是苦楚之色，双手手指扣紧桌沿，看上去像是在忍耐某种奇异的痛苦。
十一听着，不禁皱起眉头。她沉思片刻，走过去从一名客人手中接过那小船，细细观看。
只见他沉思许久，继而笃然道：“下身瘫痪的种种痛苦，我已经受够了。若真能站起来走路，即使是用一根拇指来换又如何？”
十一点头：“我可以让你重新站立，但是，你必须付出代价。”